28/04/2024
【1950~1960年代二水車站前的珍貴影像記錄,二水從日治到現在都是進入內山的重要入口,鹿野忠雄於《山、雲與蕃人》中描述二八水景色之美及鼻仔頭驛,裡頭也有提到集集線花旗木鐵道的鼻仔頭驛(源泉小站)】(作者:余如季攝影作品)
日本人鹿野忠雄於《山、雲與蕃人》中對二水小鎮及二水火車站的描述:
窗外稻田水盈盈,映照著夕陽金色的餘暉,黃昏時分,火車緩緩駛入二水站。我選一家很誇張地叫做中央大飯店的小旅館過夜。
沖洗身體後從樓上看東方的天空。黃昏中夏蟬不忘情地,猶然在合唱白晝之歌。夕陽把近旁的河階染紅了,遠方淡紫色的天空下,中央山脈連峰已經被暮色中的近山黑影遮住。
二水是台灣縱貫鐵路的一個小站。從這裡有兩條支線伸向南投和水裡坑的外車埕。這裡只有一條小街,蟬鳴吵雜,木瓜樹結實纍纍。夏日悶熱的小鎮,是給從西海岸走向中央山脈懷抱的山客打尖的地方。這是一個入山的門口,走進去的人都滿懷著喜悅。假若天氣晴朗,從二水可以瞭望到淡藍色的深山。
風歇了。夜晚竟然如此悶熱不堪。天色全黑以後,一群蝙蝠在空中無聲地交飛。我從悶熱的蚊帳逃出,在走廊忙茫然地看著朦朧的星光到夜半。
今天是七月二十日。出發以前,眼前已浮現我所懷念的埔里風光,大概下午就可以到達罷。蟬聲不絕,今天又是另一個大熱天。早上的太陽已經照進房間的一半。集集線火車停靠在旅館對面,所以我不用急,慢慢地看著山色,把大行李綑好送進車廂裡。
列車於九點開,沿著濁水溪疾行。火車兩旁的景物反射著白熱的陽光,車內的空氣快要沸騰了。綠油油的水田平闊,飛下來覓食的牛背鷺點點,白羽和綠葉形成鮮明的對比,非常悅目。
部分水田還沒完成插秧,田水濁濁的。戴著斗笠的小孩騎在牛背上,泡在泥水中的水牛,帶著無聊的眼神看著急駛而過的火車。
慢車每站都停。停靠於小車站時(鼻仔頭驛;源泉車站),月台上砂石的反光射進眼睛引起刺痛。上、下車的旅客很多,可見偏僻的鄉下都有許多人住。有些人挑著食物擔子,喋喋不休地交談,他們步出車站後,一下子消失於苦楝行道樹的濃蔭裡。
一個留著長髮、眼神銳利的番人,從漢人吵雜身中擠進車廂內,默默地坐著。從他的體格和服裝可以猜出他是布農人。在車上很無聊,我想起幾個布農語詞,試著和他交談幾句。交談中,車子通過火災後長出的雜木林,有的在軌道旁,有的更遠,把遠方的高山遮住。從車窗只能看到低矮的丘陵。
過了鼻仔頭才感覺真正進入山區。濁水溪在軌道下方,似乎聽得見水聲。溪水黑濁濁的,難怪溪名叫做濁水溪。溪床似乎有一里寬,分為二、三條流路奔流,溪岸石頭都反照著陽光。濁水溪是台灣最長的河川,水量也最大。
我曾經目睹溪水氾濫時的兇暴,現在水量不多,大概不會發出暴威罷。朦朧的對岸有明顯的幾段河階,紅褐色的河崖上有濃綠的斑點,表示河崖面還是有小樹長出。
軌道的坡度加大後,車速減慢了。遠方的雜木山以迫近車窗,汽笛聲迴響於兩側的雜木林中,夏天的層積雲白燦燦的反光,照耀在墨黑的密林所覆蓋的山丘上。
我認為這些低山是巒大山(海拔10,150尺)的餘脈,正在思考時,火車通過香蕉園後立即停下來,過半的旅客像土石流一般瀉出。布農番人取下行李欄上的網袋,和其他旅客一起下車。噢,原來水裡坑站(水里)到了。這裡是登玉山的入口,叫做「北口」。
【圖片資料來源】開放博物館;作者:余如季攝影作品
《山、雲與番人》台灣高山紀行/楊南郡譯、鹿野忠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