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7/2019
https://www.lawsnote.com/judgement/5c6774b0319453089aa7d71a
【裁判字號】107,易,795
【裁判日期】民國 108 年 01 月 31 日
【裁判案由】妨害名譽
【裁判內文】
臺灣新北地方法院刑事判決 107年度易字第795號
公 訴 人 臺灣新北地方檢察署檢察官
被 告 高俊傑
上列被告因妨害名譽案件，經檢察官提起公訴（107 年度偵字第
3114號），本院判決如下：
主 文
丙○○公然侮辱人，處拘役拾日，如易科罰金，以新臺幣壹仟元
折算壹日。
事 實
一、丙○○在痞客邦網站經營名為「滴口水的吃吃喝喝」美食部
落格（下稱滴口水部落格），乙○○則係痞客邦網站「KUNI
（藐視王法的世界）」美食部落格（下稱KUNI部落格）格主
。緣丙○○因乙○○在KUNI部落格指稱其匿名在該部落格留
言騷擾，有IP為證等節，心生不滿，竟基於公然侮辱之犯意
，於民國105 年6 月15日在新北市新店區中正路某處，於其
所經營上開不特定多數人得共見共聞之滴口水部落格內，張
貼標題為「我面對～小花世代小朋友自稱是美食家音樂家的
指控」之文章（下稱本案文章），內容提及：「還是這位小
花世代的小朋友美食家音樂家滿嘴狗屎…」、「千萬千萬不
要當個沒家教把你老木臉放在地上踩的豎仔…」，並接續於
同日、同年7 月3 日在底下留言回覆網友：「我呀，他沒家
教，我在代他父母…」、「沒家教乳臭未乾的小花很洋洋得
意他會作文」等語（下稱本件言論），公然辱罵乙○○，而
足以貶損乙○○之人格及社會評價。
二、案經乙○○訴由臺灣新北地方檢察署檢察官偵查起訴。
理 由
一、證據能力之認定：
按被告以外之人於審判外之陳述，雖不符刑事訴訟法第159
條之1 至第159 條之4 之規定，而經當事人於審判程序同意
作為證據，法院審酌該言詞陳述或書面陳述作成時之情況，
認為適當者，亦得為證據。當事人或辯護人於法院調查證據
時，知有第159 條第1 項不得為證據之情形，而未於言詞辯
論終結前聲明異議者，視為有前項之同意。刑事訴訟法第15
9 條之5 定有明文。本院以下援引之被告丙○○以外之人於
審判外之言詞或書面陳述，雖屬傳聞證據，惟當事人明知此
情，而未於本院審理過程中聲明異議，本院審酌上開證據資
料製作時之情況，尚無違法不當及證明力明顯過低之瑕疵，
與本案待證事實復具有相當關連性，以之作為證據應屬適當
。揆諸前揭規定，認該等證據資料均得為證據。至非供述證
據部分，並無事證顯示係實施刑事訴訟程序之公務員因違背
法定程序而取得，復經本院依法踐行調查程序，皆應有證據
能力。
二、認定事實之理由及證據：
訊據被告矢口否認有何公然侮辱犯行，辯稱：我寫這篇文章
是在回應告訴人先前在網路上說我匿名登入他的部落格寫一
些亂七八糟的留言，他有IP可以證明，他還加重語氣說我常
常做這種事，這對1 個退休30多年的老師來說，是非常大的
侮辱，我只是寫1 篇文章來解釋我被羞辱、毀謗的事，是出
於自衛、自辯，依刑法第311 條規定應不處罰；又我是用規
勸的方式希望告訴人提出澄清，沒有指名道姓，也未使用肯
定句，「狗屎」、「丟你媽媽臉」、「沒家教」之類的言詞
都只是我擔任老師30多年罵一些學生不受教的口頭禪，沒有
侮辱告訴人之故意，在客觀上亦不足以貶損告訴人人格；另
業配在目前社會上對於消費者是一個重大的傷害，我這6 年
多來每天如一日花費數百萬寫這些文章，目的是要讓多數人
瞭解食物的真理及指出業配文中的不實事項，我文章的內容
是很自律地在針對業配文的不實提出我的看法，與公共利益
有關，符合刑法第310 條第3 項的規定云云。經查：
(一)被告本件言論係針對告訴人，且此情為不特定多數人所知悉
：
被告有於前述時地，在其所經營之滴口水部落格張貼本案文
章，內容提及本件言論，且該言論係針對告訴人所為等情，
為被告所自承（見107 年度偵字第3114號卷【下稱偵卷】第
15頁、第22頁，本院107 年度易字第795 號卷【下稱本院卷
一】第51頁），並經證人即告訴人乙○○於偵查中指訴明確
（見偵卷第15頁、第22頁），復有KUNI、滴口水部落格網頁
截圖及本案文章各1 份在卷可稽（見106 年度他字第39號卷
【下稱他卷】第11至19頁），是此部分之事實，應堪認定。
又被告雖辯稱其並未指名道姓云云，然參以KUNI部落格每篇
文章抬頭「KUNI（藐視王法的世界）」後方，均會標註「美
食家與音樂家們的集散地」（見偵卷第69頁、第97頁），而
被告本案文章又係以「我面對～小花世代小朋友自稱是『美
食家音樂家』的指控」為題，極易使人聯想到被告所稱之「
自稱是『美食家音樂家』」之人係指告訴人，且觀諸本案文
章下方之留言：「Peter : Jeff哥說的西索米，他以前的文
章沒那麼華麗，文章風格跟以前有差」、「老J 棒：西索米
說他極少接受邀約，這句話真的超唬爛的，之前大地震大洗
牌，現在那間店不知道哪裡得罪他，現在再也不去了，原因
不明」、「給五樓：西索米就是指KUNI，不知為何跟老J （
即被告）結了樑子」、「Springna：音樂家我知道，不過仙
人我還搞不清楚是誰」、「假老J :PT -T大洗牌還是大地震
的文章，他寫去聞那板前檜木有牛奶味我覺得實在唬爛」（
見偵卷第75至81頁），除網友「給五樓」直指西索米即「KU
-NI 」，及「Peter 」、「Springna」知悉被告所稱「西索
米」、「音樂家」係指何人外，其他「大地震」、「大洗牌
」、「聞板前檜木有牛奶味」，在PTT 美食版上均有人討論
告訴人曾發表過相關文章，而遭被告為文批評（見偵卷第31
至36頁），足見不少瀏覽過本案文章之人均知被告所稱「自
稱是『美食家音樂家』」係在指涉告訴人，是被告此部分辯
詞，即難憑採。
(二)被告本件言論在客觀上足以毀損告訴人之名譽，主觀上具有
侮辱之故意：
按刑法公然侮辱罪係在不特定多數人可能共見共聞之場所對
人辱罵、嘲笑、侮蔑，方法並無限制，不問以文字、言詞、
態度、舉動方式，只需公然為之，而足使他人在精神、心理
上感受難堪或不快，足以減損特定人之聲譽、人格及社會評
價者，即足當之。查「滿嘴狗屎」係指涉他人說話如狗屎，
有噁心、厭惡之意；「沒家教」隱含兩層意思：一是指他人
素質不好，二是指父母對子女不加管教或沒有父母管教；「
豎仔」係罵人愚弱無能、孬種；「乳臭未乾」則比喻人年幼
無知。上開言詞，依當時之客觀情境及一般社會通念，如經
對雙方爭執起因不明究理之第三人聽聞，已足產生對告訴人
人格貶抑感，並使告訴人感到難堪與屈辱，而影響告訴人之
名譽及社會地位評價。又被告係具大學畢業智識程度之成年
人，且自承擔任教職30餘年（見本院卷一第35頁、第51頁）
，對「滿嘴狗屎」、「沒家教」、「豎仔」、「乳臭未乾」
之詞彙理解能力並無異於社會上一般成年人，應能認知該等
言詞係屬辱罵人之惡言，且對於遭謾罵之告訴人而言，足使
其感受到難堪、不快，是其主觀上具有貶損告訴人人格及社
會評價之故意甚明。
(三)被告本件言論係屬意見表達，而非事實陳述，無刑法第310
條第3 項規定之適用：
次按依刑法妨害名譽罪章之法條結構及編排體系，刑法第30
9 條係處罰「公然侮辱」之言論，第310 條則處罰「意圖散
布於眾，指摘或傳述足以毀損他人名譽之事」之言論。學說
多以刑法第310 條第1 項誹謗罪之構成要件而將「言論」區
分為「事實陳述」及「意見表達」二種。刑法第309 條立法
理由亦明示：若侮辱則無所謂事實之真偽；至誹謗則於事之
真偽應有分辨等語。司法院院字第2179號解釋曾舉例區別二
者謂：「某甲對多數人罵乙女為娼，如係意圖散布於眾而指
摘或傳述其為娼之具體事實，自應成立刑法第310 條第1 項
之誹謗罪，倘僅漫罵為娼，並未指有具體事實，仍屬公然侮
辱，應依同法第309 條第1 項論科。」即明示二者之不同。
換言之，刑法第309 條所稱「侮辱」及第310 條所稱「誹謗
」之區別，前者係未指定具體事實，而僅為抽象之謾罵；後
者則係對於具體之事實，有所指摘，而提及他人名譽者，稱
之誹謗。事實陳述有所謂真實與否之問題；意見表達或對於
事物之「評論」，因涉及個人主觀評價之表現，即無所謂真
實與否之問題。是以刑法第310 條第3 項前段規定：「對於
所誹謗之事，能證明其為真實者，不罰」等語，既謂可以證
明為真實者，祇有「事實」方有可能，而刑法第309 條之侮
辱罪，係指未指摘事實之抽象謾罵，既無事實，自無證明真
實與否之問題，且刑法第310 條第3 項既與誹謗罪規定於同
條項內，足認僅誹謗罪有其適用，於侮辱罪原則上無適用之
餘地。查關於告訴人有無家教、是否乳臭未乾、滿嘴狗屎、
是否為「豎仔」等節，已屬具有針對性之人身攻擊言論，自
應屬抽象謾罵之文字，而非單純就具體事實所為陳述，自無
刑法第311 條第3 款免責規定之適用。
(四)被告並非因自衛、自辯或保護合法之利益而發表本件言論，
不能依刑法第311 條第1 款規定免罰：
再按刑法第311 條第1 款「因自衛、自辯或保護合法之利益
而以善意發表言論者，不罰」，係指出於防衛自己之權益，
或為自己辯白，或為維護自己依法應享受之權利與法益，而
善意發表言論者而言；又所謂以「善意」發表言論，固不以
出於「不得已」為上述言論為必要，但「善意」者，即無不
法攻訐他人之意思，亦即無誹謗他人名譽之意圖，且所為保
護合法利益之言論，須未逾必要程度，始足當之。查被告與
告訴人非親非故，告訴人有無家教、是否滿嘴狗屎或乳臭未
乾、是否為「豎仔」等節，與被告之權益並無關聯，是其所
為本件言論，顯非基於「自衛、自辯或保護合法之利益」而
為。又縱被告不滿告訴人在KUNI部落格指稱其匿名在該部落
格留言騷擾，有IP為證等節，被告自可逕就該事件加以澄清
、反駁，就事論事以客觀、中性之文字單純發表言論即可，
實無須使用本案具有針對性、攻擊性、具有輕蔑意味之文字
辱罵告訴人，使不特定點閱本案文章之人融入該文字建構之
情景中，自行解讀孰是孰非，且剔除前開貶抑文字，並無礙
被告敘述其與告訴人間之糾紛過程，被告所為本件言論除主
觀上發洩情緒以貶抑告訴人外，與被告所敘述之事件本身毫
無語意關連，實不見對被告之「自衛、自辯或保護合法之利
益」一事有何助益，自無從依刑法第311 條第1 款規定免罰
。
(五)被告並非對於可受公評之事，而為適當之評論，無刑法第31
1 條第3 款規定之適用：
末按以善意發表言論，對於可受公評之事，而為適當之評論
者不罰，為刑法第311 條第3 款所明定。該款所稱「可受公
評之事」，係指依其事件之性質與影響，應受公眾之評論評
斷或批評者而言，至於是否屬可受公評之事，其標準如何，
則應就具體之事件，以客觀之態度，社會公眾之認知及地方
習俗等資為審認，一般而言，凡涉及國家社會或多數人之利
益者，皆屬之；稱「適當之評論」，即其評論不偏激而中肯
，未逾越必要範圍之程度者而言，至其標準仍應就社會一般
之通念，以客觀之標準決定。而個人之評論意見，雖隨個人
之價值觀而有不同看法，無一定之判斷標準，然仍應遵循法
律及就事論事之原則，以所認為之事實為依據，加以論證是
非，可為正面評價，亦可為負面評價，依個人之自由意志選
擇，做道德上之非難或讚揚，但並非隨意依個人喜好，任意
混入個人感情，表示純主觀之厭惡喜好，若係以不堪、不雅
之詞語而為情緒性之謾罵，則得認為其已喪失評論之適當性
，亦不具阻卻違法之要件。是以在社會日常生活中，雖應對
於他人不友善之作為或言論存有一定程度之容忍，惟仍不能
強令他人忍受逾越合理範圍之侵害言論。查縱認告訴人是否
將「平價舒肥牛肉吃成驚艷牛排」、「雞蛋大豆醬吃成美味
海膽醬」，對「死龍蝦的絕妙燉飯」、「1,800 起跳成3,50
0 起的驚艷熟蝦握」、「櫻桃鴨有櫻桃味」是否過譽等節，
係屬可受公評之事項，被告亦無義務認同告訴人之看法，更
有權反對該見解，惟被告以空泛、客觀上輕蔑而使人難堪、
足以貶低他人人格與社會評價之本案言論抨擊告訴人，並不
符適當評論，更難以此認可達成何種公益目的與效果。又即
令被告確能因此宣洩抒發情緒，實現自我，然此種言論既屬
空泛攻擊性言詞，並無助於促進民主或社會健全發展之功能
，該言論之表見自由在與他人名譽或人格尊嚴等發生權利衝
突競合時，並無應受特別保護之優越性，故被告主張其本件
言論有刑法第311 條第3 款規定之適用，即無可採。
(六)綜上所述，本件事證明確，被告犯行洵堪認定，應依法論科
。
三、論罪科刑：
(一)核被告所為，係犯刑法第309 條第1 項之公然侮辱罪。又被
告於前述時、地，以「滿嘴狗屎」、「沒家教把你老木臉放
在地上踩的豎仔」、「他沒家教」、「沒家教乳臭未乾的小
花」等語辱罵告訴人，於自然意義上固屬數行為，惟被告係
基於單一之公然侮辱犯意，於密接之時間、相同之地點所為
，且侵害相同被害人之名譽法益，各行為間之獨立性極為薄
弱，依一般社會健全觀念，在時間差距上難以強行分離，應
視為數個舉動之接續施行，合為包括之一行為予以評價，而
論以接續犯之一罪。又檢察官雖未於起訴書之犯罪事實欄載
明被告有於前述時地在本案文章下方留言回覆網友：「沒家
教乳臭未乾的小花很洋洋得意他會作文」之犯行，然此部分
與起訴並經本院論罪科刑部分，有接續犯之一罪關係，且有
前揭事證可佐，應為起訴效力所及，本院自得併予審理。
(二)爰以被告之責任為基礎，審酌其因不滿告訴人之發言，不思
以平和溝通之態度尋求解決之道，反以不雅言詞公然辱罵告
訴人，使告訴人人格遭受貶抑，所為應予非難；兼衡其素行
（見本院卷附臺灣高等法院被告前案紀錄表）、教育程度、
犯罪之動機、目的、手段、造成告訴人聲譽受損之情節，暨
其犯後飾詞否認犯行，未見真切之悔意，亦未與告訴人達成
和解，態度不佳等一切情狀，量處如主文所示之刑，並諭知
易科罰金之折算標準，以示處罰。
據上論斷，應依刑事訴訟法第299 條第1 項前段，刑法第309 條
第1 項、第41條第1 項前段，刑法施行法第1 條之1 第1 項、第
2 項前段，判決如主文。
本案經檢察官甲○○偵查起訴，由檢察官楊雅婷到庭實行公訴。
中 華 民 國 108 年 1 月 31 日
刑事第八庭 法 官 劉思吟
上列正本與原本無異。
如不服本判決應於收受判決後10日內向本院提出上訴書狀，並
應敘述具體理由。其未敘述上訴理由者，應於上訴期間屆滿後
20日內向本院補提理由書（均須按他造當事人之人數附繕本）
「切勿逕送上級法院」。
書記官 王嘉蓉
中 華 民 國 108 年 1 月 31 日
附錄本案論罪科刑法條全文：
中華民國刑法第309條：
公然侮辱人者，處拘役或 3 百元以下罰金。
以強暴犯前項之罪者，處 1 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 5 百元以
下罰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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